愿你在最后也能踏上雪山

寄人间





帝后,令后也许?
完全没考据,写着玩罢了
ooc属于我,他们属于自己。
也许以后会有修改
时间线紊乱,以防万一有人看不懂,正确的时间线是2→3→1→4→6




1、
皇帝进来的时候,魏璎珞正探手出去摸那只猫。


那猫是番邦进贡上来的,通体雪白长毛,鸳鸯眼,端正地坐在那里,将尾巴圈在爪前的样子很贵气。原本好好地坐着,皇帝一来,不知怎地就受惊似的跳下贵妃榻,高举着尾巴一路小跑走了。


魏璎珞一回头,这才看见皇帝,半蹲下去给他行礼:“皇上。”


“起来吧。”皇帝温声说。他倒也没坐下,只是背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只猫离去的方向,“从前……在王爷府的时候,容音也养过这样一只猫,她喜欢得不得了。”


魏璎珞没敢开口打断。


皇帝鲜少在她面前提起先皇后,一来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谈到先皇后到底是有些奇怪,魏璎珞心里暗暗觉得他们并没有什么资格聊她,二来每次她提起先皇后的时候,魏璎珞总觉着皇帝的面色似乎不虞。起初她并不知道在自己被罚入辛者库的时候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提到富察皇后时皇帝会感到愤怒,直到她前些天偶然在御书房看见大半张纸。


之所以说是大半张,是因为落款被人小心翼翼地裁了去,不知道放到了哪里,她看到时剩下的那大半张被压在镇纸下,皱巴巴的,似乎是差点被人揉成一团扔掉,又因为舍不得而捡回来,珍而重之地展平的样子。当时皇帝没有注意,魏璎珞便背过身挡住他视线,悄悄掀开镇纸。


——那上面鲜红色的端正小楷字字泣血,写着恳求皇帝放魏璎珞出宫,用不着落款,光凭这内容和再熟悉不过的字体,魏璎珞都看得出来那是富察皇后的手笔。她甚少湿润的双眼瞬间被涌出来的眼泪模糊,拿着镇纸的手颤抖得极厉害,一失手将镇纸砸在了地上。


重物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只得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御书房里却宛如平地惊雷。皇帝循声看过来,魏璎珞急急后退两步,腿一软跪了下来,告饶都哽咽:“皇上,我——”


出乎她意料的,皇帝并没有发怒。



他站在那里,盯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眼泪还在往地上砸的她看了良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时听起来异常地疲倦:“……算了,你回去吧。”



自那日之后,这是魏璎珞第一次见到皇帝。


皇帝此时正站在窗前,看她栽在前院的茉莉花,到底还是没再说下去,魏璎珞却突然想起来点什么,她慢慢地问:“娘娘那只猫——”


“是不是叫小鱼?”


皇帝诧异地回头。





2、
富察容音的确也养过像这样的一只猫。


不同的是她那只尾尖有一点黑,端的是雪里拖枪好品相,习性也远不如魏璎珞这一只老实,整日上蹿下跳。富察容音那时候刚嫁到王爷府没多久,性子还活泼,弘历不在王爷府的时候,她就每天跟着那猫在府里跑来跑去,府中的嬷嬷看见了,偶尔会表现出一点对她这么不端庄的不满,可总舍不得呵斥她,偶然看到了会教训两句,说完了也只好随她去。


只是那只猫不知为何,是极不喜欢弘历的——兴许是觉得主人因为弘历而没那么宠爱自己的缘故,总而言之那只猫每次见到弘历都会很不乐意地龇牙,全身毛都膨胀起来,冲他威胁地低声嘶叫;每天晚上弘历和富察容音就寝的时候,弘历在半夜都会被那只猫弄醒,明明睡在外侧的是富察容音,它却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绕开她,然后踩醒弘历,得意洋洋地睡在他们两人中间。


弘历恨得牙痒痒,某天终于忍不住,拉下脸去和富察容音告状:“容音!你这只蠢猫怎么留得!”


“如何留不得呢?”富察容音笑了起来,她一双眼弯弯的,极温柔、极漂亮,弘历瞟过一眼就转过头去,觉得自己耳根有点发热。富察容音把站在榻上冲着四阿哥嚣张地甩着尾巴的炸毛大猫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带着笑意柔声道,“王爷不觉得,小鱼和王爷很像吗?”


小鱼?哪有给猫起这种名字的。


弘历没觉得“小鱼”和自己哪里像,但是富察容音却笑得这么开心。富察容音一笑,他就觉得很没辙。再说这话琢磨琢磨,就是说富察容音喜欢那猫都是因为喜欢自己,想一想似乎也舒心不少。


他撇撇嘴,站起身,将自家福晋手里抱着的猫拿起来往旁边一搁,凑近了去看富察容音,额头抵着对方的,问她:“留就留吧,我要去上朝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嗯?”


富察容音脸颊上飞上两片红霞,如此短的距离里弘历也挑不出她五官哪里有一丝毛病,仿佛这人就是天仙下凡,来普渡众生。他仔仔细细用眼神描摹她五官的几秒里富察容音踌躇了一下,最终贴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又害羞地闭上眼没敢看他,低声道:“最……最喜欢王爷了,您做什么去吃那猫的味。”


弘历看她不好意思地满脸通红,没忍住又去吻她双唇,两个人在屋中好一阵缠缠绵绵,直到门外的侍女提醒再不走上朝就要迟到时弘历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王爷快走吧。”容音很有些气鼓鼓地推了推他,她很少有这种神态,弘历心情大好地捏捏她发烫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开。


富察容音转头去看,发现小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又听见院里突然一阵喧哗,便急急忙忙推门出去看,结果正撞上小鱼冲着弘历龇牙咧嘴,她不禁失笑,上前去把猫抱了回来。


大猫不安分地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容音安抚性地给它顺毛,用下巴轻轻蹭它头顶,小声道:“嘘——乖啦,最喜欢你还不行么。”


那只猫在弘历登基之前突然消失了,富察容音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后来每年还会在它消失的日子往自己后花园里的土里埋小鱼干。


“如果这样的话,它会不会回来看看臣妾呢?”富察容音这样问。弘历不知道如何作答,良久只听得她柔柔地一声叹息:“……算啦,它那般性子,就算进了这紫禁城,也会想尽办法跑掉的。”


那时候她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富察氏了,这只猫弘历也再未听她提过。







3、
乾隆十五年,皇贵妃册封皇后,晚宴上皇帝却看不出什么高兴的样子。魏璎珞告病离席,一出了门见除了明玉没人跟着就开始撒丫子狂奔,明玉追不上她的步子,上气不接下气:“娘娘!这不是回延禧宫的路,这是——”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下脚步,拉住魏璎珞:“娘娘!”


“嘘!”魏璎珞生怕她喊叫招来侍卫,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多嘴,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皇上肯定没空来找我的契机,今天我怎么说也要进长春宫!”


“可是你看!”明玉掰开她的手,伸出手指指远处长春宫门口整齐站着的侍卫,魏璎珞冲她翻白眼:“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们走墙边翻过去,你在外面等着就好,快快。”


明玉劝她不住,只好勉为其难做个踏板送她进去,魏璎珞扒拉上墙头的时候听见对方在背后小声咕哝,听着仿佛很嫌弃,语气却带着笑意与怀念的意味:“怎么当了娘娘却还是一个样,真麻烦。”


魏璎珞失笑。


实际上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故地重游——大门一直被皇帝看得死紧,上至贵妃下到奴才除了皇帝本人不放任何人进,魏璎珞每次和他一提,皇帝不是敷衍了事就是大发雷霆,屡次无功而返,她也就不再想着光明正大进门了。


她一介正妃不得不夜着黑衣偷偷摸摸翻进去,实属有些丢人,但是没有办法,她来此地是要拿东西的——明玉早在她被皇帝纳为贵人之初就告诉她,先皇后为她留了东西,只是到了今天才终于得空,有机会进这长春宫。


她环顾一圈,虽然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来,但长春宫仿佛又一点儿没变,连前院的茉莉花看起来都修剪得当,她听侍卫讲皇帝经常一进长春宫就是几个时辰不出来,大概这茉莉花也是他自己修剪的。她心里有一点儿涩涩的,居然却还是为富察皇后觉得不值。


……生前皇上从未这么上心,她不贫地想,又好像是在心里对着谁说话,现在倒又来装模作样,有什么意思。


——但她心里清楚皇帝从前对富察容音已是十分关切,现在也并非装模作样,只不过她自己总大不敬又一厢情愿地觉得皇帝配不上先皇后罢了。


皇后娘娘是仙子。她有点儿甜,又有点苦涩地想,皇帝就只是皇帝而已,哪里配得上皇后娘娘呢。


而现在仙子归天,只剩他们两个窝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了。


她想得难受,连忙低头眨掉快掉出来的眼泪,又去翻自己曾经的柜子,半天终于在一件没绣完的衣服下面找到一封信。魏璎珞对着一点儿微弱月光,勉强才看见外封上的“魏璎珞 启”四个字,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她也能看得出那笔划是有一些颤抖的,想必写这封信的人身体已经极虚弱,以至于到了连字都写不端正的程度。


魏璎珞吸了吸鼻子,将信揣进怀里,也顾不得再去看别的,匆匆忙忙便翻回去。明玉还在外面紧张地等着,见她回来长呼出一口气:“皇——先皇后给娘娘留了什么?”


魏璎珞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们回宫看。”






4、
魏璎珞忽然睁开眼。


子时的钟声刚过,此刻窗外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皇帝在她旁边平躺着,呼吸却并不平稳,眉头紧皱。


“皇上。”她平静地唤,并非是疑问的语调,“您还醒着。”


皇帝没动,也没回答她。魏璎珞“嗤”地一笑,心道这人爱装模作样的本性不改,她又说:“今天是娘娘的忌辰了。”


皇帝还是半天没说话,正当魏璎珞要相信对方真的睡着了的时候,他却终于开了口,因为太久没说话而声音沙哑,但眼神清明,语气仿佛有那么点儿不耐:“……你又要干什么?”


她没去看皇帝,而是直视着自己上方顶高的天花板,问他:“为什么往日里我一提她您就要生气?”


她没以臣妾自称,皇帝特许他们私下相处时魏璎珞不用谦称,宫中传出去,所有人都羡慕令妃深得皇帝宠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只是因为她和皇帝双双觉得奇怪。


“朕没生气啊。”皇帝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又想岔开话题,“你是不是偷偷进过长春宫了。”


魏璎珞没理他——她做了宫妃后比从前其实收敛了不少,只有在这种夜半时刻才偶尔又大胆起来:“您梦见过她吗?”



皇帝背过身去,半张脸埋进厚重的被子里,声音听着闷闷不乐,他答非所问:“你管朕。”



魏璎珞沉默半晌,琢磨出一点儿不对来了。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很久之后她才迟疑地开了口,声音因为难以置信而甚至有些尖锐:“……您在嫉妒我?”



皇帝不说话了。



“……您在嫉妒我。”魏璎珞重复了一遍,这回语气笃定,皇帝背对着她仍不出声,她探头去看,发现对方正愤愤地用修剪得当的指甲抠着金丝枕,明显极其郁闷的样子。



魏璎珞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长叹一声,坐起身来点灯,拍了拍身边的皇帝。


“起来吧。”她道,“我给您看点东西。”









5、
“魏璎珞,启: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想必弘历没听我的话,还是让你入宫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有些事情要嘱托你。


说是嘱托,但也并不是什么原本属于我的。明玉性子急躁,但她本性不坏,对人真心实意,如果你可以的话,请尽量把她带到你身边。


另外便是弘历。


我这样称他名讳并不合礼法,但既然这封信只是给你一个人看的,便容我僭越最后一次。


他还是阿哥的时候就性子固执,我这一去便成永诀,他必定要不高兴,届时你要好好劝他,让他千万别因为一时冲动做什么傻事。


他一理政事就顾不上身体,常常在养心殿会夜里胃痛,我不在,他也不跟其他人说,但是请你在他彻夜待在养心殿的时候给他送一碗粥去,他会吃掉的。如果他又骄奢浪费,那就多劝谏,他可能会表现出来不满,但是最后还是会听的。既已入宫,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扶持他。


入宫也是无奈事,我知道你向来聪明,可再也别像以前一样直来直去,千万小心谨慎,毕竟我没有办法再护着你了。


又及,如果有机会,请按本朝历每年元月在长春宫后花园埋一些小鱼干,这样小鱼在地下不至于饥饿,也许它还会来找我。


                富察容音 书于乾隆十三年三月初八”








6、
乾隆四十年,魏璎珞病重。


这时候她已经是皇贵妃了,皇帝在她榻前站着,表情阴郁。她模糊地看过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害过富察容音的人一个个都被她追查并用手段杀死了,她爱的、爱她的,全都相继去世或老去,只有皇帝仿佛是一点儿没变的,她看着他,恍惚间又看见他握着富察容音双手的身影。


但这次轮到她先见富察容音了。


她心知自己大限已到,此刻精神头不错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却心情很好地笑起来,话语间是前所未有的大胆与活泼,仿佛又回到她尚为少女时的长春宫:“您又嫉妒我了?”


皇帝不答。魏璎珞微微笑着。她的猫从地上一跃而上——那只猫最喜欢窝在她身边,暖融融的一团,今日却不同——它转头朝着皇帝嘶叫,很不满的样子。魏璎珞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猫的尾尖有一点儿黑。


“小鱼?”她愣了愣,随即忍不住有些惊喜,她摸摸那猫的头,“你是来接我的吗?”


小鱼喵喵叫着,用尾巴指引着她往前看。


魏璎珞有点不敢抬头,但她听见佛珠轻轻转动的声音,还听见有人说话,一如很多年前她跪在皇后千秋宴上,战战兢兢时听见的那把声,温温柔如春风拂面:


“璎珞,过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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